文旅 | 越南会安，时空交汇的灯笼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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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中国—东盟博览》2021年4月·下半月刊

撰文/冯慧宁

会安，越南的梦里水乡。

夜晚降临，流淌的秋盆河岸，比起霓虹招牌更亮眼的是一盏盏遍布大街小巷散发着柔光的灯笼，它们忽明忽暗闪烁于青砖黄墙间，如夜空繁星，星星点点。会安，顷刻变身为灯笼的世界。

会安，东南亚保存完好的17世纪传统贸易港口，至今，那些古镇的历史与文化古迹中仍可窥见其留存不少贯通中西，融汇古今，且根植当地自然审美观的独特生活情趣，而会安灯笼就是其表现形式之一。

会安，顷刻变身为灯笼的世界

历史交汇笼织成灯

会安古镇曾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跨出中国国境后的第一站。与现今许多没有遭到战火的破坏，没有因为修建高楼大厦而拆迁的会安古建筑、古街道一样，古镇上随处可见极具怀古色彩的丝绸灯笼装饰也讲述着古镇悠悠的历史。

大约16世纪，中国明清朝代更替，许多中国老百姓因战乱流离至东南亚，当时越南的阮氏朝廷接待了一部分来自中国福建、广东等地的外乡人到会安地区定居。“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逢年过节，这些思乡情切外乡人便在秋盆河岸的屋檐下点起一盏灯笼，以寄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

据如今从事会安灯笼制作的民间艺人说，在会安制作灯笼的祖师爷名叫社棠，他在那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中曾凭借着制作灯笼这一项故土手艺，为节日之夜或技艺大比拼、走马灯比赛等活动提供灯笼装饰服务，以此在异乡谋生，同时吸引了许多侨人、越南人前来拜师学艺。

精美的会安灯笼

由于历史的原因，当法国和日本侵入这片沃土时，越南人的审美情趣也被糅杂入日式的清新简约和法式的浪漫风情，这种风格也延伸到了会安灯笼的制作技艺中，因此发展出常规形状介乎于中式灯笼的圆润和日式灯笼的扁长之间的会安灯笼。与其他亚洲灯笼不同的是，会安灯笼选用丝绸做罩，整体质感更为厚重雅致。

早在海上丝绸之路尚未延伸至越南之时，会安人的祖辈便曾说：“人因丝绸而美，水稻因肥料而茂盛。”4000年前的雄王时代, 广南省高山地区的古占婆人就在山坡上种桑养蚕，后来，随着技艺的提高，广南地区所生产出各种光滑美观、坚固耐用的上等丝绸并不逊色于中国和日本。文化的碰撞之下，丝绸应用于灯笼上。距灯笼首次在会安出现的400多年后，灯笼制作技艺在岁月的打磨中已成为会安古镇独特的地理风物，成为越南悠久的传统手工艺品之一。

会安制作灯笼的手艺人（图源：bellphoto）

匠心凝聚巧灯

自从1999年，越南会安古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单以来，当地的灯笼制作业才真正开始步入繁荣时期。陈霞先生是会安古镇领先制作灯笼的手艺人之一，他所制作的会安灯笼如今已销往世界各地许多国家，其灯笼生产基地出口量最高时可达1单近7万个灯笼。2011年，灯笼制作被越南传统工艺美术协会列为越南九大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之一，是当地主要的工艺美术行业，为当地创造了成千上百的就业岗位。

路过会安古镇当地人家的大门，经常能看到地上散落着的竹子和绸缎，人们用刀削着均匀的竹片，将丝绸轻柔地粘在骨架上，一盏又一盏，古镇内的灯笼作坊也总是这样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

会安古镇上兜售灯笼的小铺

制作一盏会安灯笼，需要手艺人们付出很多精力，其制作流程虽并不复杂，但却极为体现工匠精神，一盏灯笼的制作主要包括削竹片、扎骨架，染布料、包布料、做装饰以及安装灯光设备等数个步骤。从削竹片开始到完成整个成品，需要从事不同工序的手艺人齐心协力，花费大约4天的时间。

制作灯笼的竹子必须是竹龄老但还保持新鲜的竹子。为了保证竹子的耐用、避免爆裂虫蛀，要将竹子放进锅里用水煮开，然后浸泡盐水，再晒干。晒干之后，手艺人把这些竹子削成薄片，竹片的厚度取决于需要制作的灯笼类型和大小。仅是削出竹片均匀的灯笼骨架这个步骤，就需要手艺人长年累月的练习，修炼一番灵敏的手上功夫。

看似轻巧的贴布环节则是在考验手艺人高度的专注力，由于制作灯笼的布料大多数都是绫罗绸缎，有很多的丝线和纹路，为了保证透光性，布料大多很薄，因此布料裁剪时就需要匠人们按照纹路裁剪，粘贴时匠人们则要依靠手上的技巧，使得灯笼的每个角度直挺平整，这样制作出来的灯笼，才会纹路整齐，不重叠，产生色彩斑斓的效果。

会安制作灯笼的手艺人（图源：越南人民报网）

最后的工序是在制作好的灯笼上作画，根据不同主题进行装饰。一般来说，会安灯笼有9类，包括圆形、八角形、六角形、冬瓜型、蒜头型、直筒型、木瓜型、伞型、角棕型，此外还有走马灯、荷花型、龙型等。最常见的会安灯笼丝绸蒙布上通常会印有充满古典东亚文化色彩的图案，颜色则为单色，灯笼的颜色有不同的含义，如红色表示幸运、黄色表示喜悦等。

但现如今，会安灯笼的特色不仅仅体现在色彩和形状上，手艺人们还在此基础上创造了很多新颖但仍保留文化精粹的样式，以适应不同的装饰空间。比如一些具有越南民族特色的文化标志、名胜古迹，甚至一些书法作品也会通过刺绣、绘画、撰写的方式装饰在灯笼上。

学习制作会安灯笼的外国人

昔日，会安灯笼只挂在家门屋檐前，而今日经过手艺人们设计的灯笼适应更广泛的空间和地点，从古屋到现代房间，从普通餐馆到高级餐厅，一盏盏柔光雅致的会安灯笼漂洋过海点亮着各处人间温情。

灯影里的秋盆河

如今会安灯笼虽会在各式各样的喜庆场景中亮起，但每个月农历十五的会安“怀旧日”依旧会被灯笼装饰得尤为热闹，“怀旧日”也称为“灯笼节”，在这一天，会安全城都会停电，家家户户穿着传统的民族服装，点亮各家的灯笼，满城的五彩灯笼和天上的皓月交相辉映，绘出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夜画。以“灯笼”闻名的会安就在这每月都举行的“灯笼节”里上演舞狮、武术表演、美食展示等别具特色的节目。与此同时，充满当地特色的美食街两旁还会开展许多民间文化节目、街头艺术等活动。

行走在会安古镇灯笼下，穿着奥黛的姑娘

中国网友“旅行的喵”行至会安的灯笼街，在一篇游记《中国韵味的越南会安灯笼街》写下此景：“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会安的街头，看着亭台楼阁上挂满的灯笼，不时有三两个身材曼妙、身穿奥黛的越南女子在旁飘然而过，仿佛是电影中的场景重新展现。河岸边建筑上的灯光倒映在水中，水面上流光溢彩，宛如来到了朱自清笔下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但夜幕繁华的秦淮河可见不到那么多穿着奥黛、身姿婀娜的姑娘，在这灯笼交错的会安古镇小街里，穿着奥黛卖灯笼的姑娘很多，灯笼店则比卖奥黛的服装店还要多。当安妮宝贝在作品《蔷薇岛屿》中思起要与爱人寻一座小镇生活时，开篇便是“会安有很多裁缝店和灯笼店……夜色弥漫的时候，河边的酒吧和餐厅就亮起织锦缎灯笼，倒映在黑暗的河流中。石板路窄窄的。有安静的大狗。孩子们总是快乐的，光着脚在跑步。”

会安古镇街道上随处可见灯笼装饰

会安古镇美好的一切仿佛都跟灯笼结下了不解之缘。灯笼构成了会安古镇标志性的风景，那些流淌在水面的河灯、寻常家户高高挂起的灯笼，紧紧相挨的灯笼铺，以及会安灯笼上一笔一画地写上的“福寿”字，精心绘下的竹子、莲花、动物图案，一切都寄托着手艺人、外乡人的某种愿望，且无一例外都是美好温柔的，如秋盆河畔被灯笼点缀得波光粼粼的夜一般醉人。